说说跑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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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到运动这个词,大多数人联想到的就是跑步,似乎这是很顺其自然的。

不用任何器械,只需一双跑步鞋就能开始,场所也无限制——连贯的马路,附近的公园,只要稍显宽阔的地方就行。技巧也不至需要刻意学习,走路到跑步是顺水推舟的过程,俗话说“还没学会走,就想着跑”。至于手的摆动,腿的着力,重心的位置,衣着的选择,那是更高层次的要求了。

做简单的事往往容易成为习惯,简单的运动长期坚持也会有可观的效果。住所附近有个小公园,是在新建高中的边沿工地上建起来的。龙华绿化改造工程做的不错,到处是这种“废物利用”,焕然新生的公园。跑道一侧贴着高中教学楼,另一侧挨着河道,相连呈不规则的三角形。跑道内里是儿童娱乐区——跷跷板和秋千滑梯之类的器材,还有面积不大的草坡,恋人们总爱坐在上面依偎,热切呢喃。跑道上的夫妻却在保持距离,你侬我侬多少有点不合时宜,爱情就是这样,走上婚姻,少了言语,多了个一起散步的人。公园不大,官方数据竟有九千多平,种植的也都是这片常见的观光树。凤凰木,鱼木,腊肠树随意安插在缝隙里,暮春时节,大部分还是光秃秃的树干,实在难有美感。不过,对跑步而言,这些又仿佛不是那么重要。在心跳和脚步的一起一落间,在喘息和汗水交织的痛快里。很难留意一草一木,有的只是前方的十几米橡胶跑道。跑步时听网易云的动态歌单,歌单名字特别应景——“我们出发吧”,里面都是些很动感的歌,大部分是英文的。好处是跑步的时候可以不用去听歌手唱的是什么内容,只需去感受音律节拍,跟着音乐跑步能缓解不少疲劳,以至于养成了一种依赖,某次蓝牙耳机没电,虽然也跑完五公里,但过程却总感觉缺些东西。

每次跑步以五公里为目标,用时在二十四分到二十五分之间。跑步软件有个折磨人的功能,它会把成绩列入地区排名。于是乎,从入门级开始,全区第一,第二,第三……随着越跑越多,高等级的跑者水平也相应提高,发现自己很难保持在前三的位置。与之而来的是难免的沮丧和糟糕的胜负心。弗洛伊德认为攻击欲是人类一大原欲,而体育竞技是它的优良转化。排名下滑,新手崛起,从最开始的难受到后面的接受却也没有花多长时间去过渡。‍人总是倾向于根据事情的结局来记住自己经历了什么,原本可能一辈子都要面对消极的情绪、悬而未决的问题,但终结的过程能给一个积极的结论。也许是因为跑步(在此特指长跑)就是一门过程意义大于结果的运动。第一公里尚能轻松应对,第二公里开始需要控制气息,第三公里是个转折,汗水和心跳都在喷薄,双腿愈显沉重。往后的两公里,是在保持跑姿和自我怀疑间度过的,确实很累,音乐似乎也不起作用,迈开腿,脚着地,然后尽快抬起,心跳总会夹带着风声在耳边回响,每一秒都在考验自己,想必面目也有些狰狞,那时我会抬头望天深呼吸,默念还有几圈才能结束这场苦行。但是,在五公里结束的那一瞬,这二十五分钟的坚持就变得甘甜丰润,汗水舒爽,呼吸过瘾。心理学常说痛苦容易上瘾,转念想,是不是因为愈合让人着迷?

跑步好处大家都了解,我却不号召大家都去跑步。它更多只是适合我而已,而不是适合所有人。现实万物不至如此单纯,人是有限的存在,每周规律跑几十公里也不是意志坚定的证明。这只是关乎性格——对我来说,喜欢独处。所以对于需要对手或队友的运动提不起兴趣;喜欢观察外物,所以不乐衷那些需要集中注意力的运动——跑步很多时候其实是放空的状态。说到底,是因为它契合我,所以我喜欢。表现出来的就是看似“坚持”其实内里是一种习惯。前面说,我慢慢不再关注跑步排名,是逐渐觉得,它对我而言已经变成种自我挑战,相同的跑道,每隔几天就跑几次,我更在乎的是和前几天的我的成绩相比,是否有进步。我不是专业的跑步运动员,对手也并不是排行榜上那些难记的网名,如果真有什么是衡量标准,那应该就是上次跑步的自己。

回想起跑步的目的,当初并不是减肥(BMI超过二十五的人也不适合跑步减脂),而是保持健康。我是易胖体质,如果平时多吃几口肉,怠慢了几天运动,体重就会在意料之内增长。所以我每天控制饮食,定时运动,在人眼中可能这是种自虐。我却隐隐觉得这是幸运,对于那些怎么吃都长不胖的人,他们不必在意运动和进食。而对我这种“自寻烦恼”的人,低钠少油,营养均衡,每天锻炼,也许能活更长些吧。从时间的维度看,也许这就是公平。

昨天刚跑完这周的第一次五公里,成绩最好的一次,跑进了二十四分钟。最近公园里跑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,大概是有人在跑步软件上分享了这个偏僻地儿。四月的晴朗夜晚,皎洁的月光和附近建筑的霓虹交融,流水潺潺,我摘下耳机,在河边做拉伸,兴致挺好。河对岸小桥尽头大排档,骰子和酒杯碰撞声不绝于耳,他们在吆喝劝酒,不醉不归——这世间自是如此参差多态,欢喜也各不相同。